历史文献三十:湘东各县综合性的工作报告
(一九二七年七月二日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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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三)秋收暴动之始末
11,秋收暴动之动机
A,平江军队与浏阳军队分开之后,走到武宁县城遇到余洒渡之警卫团,适从十一军跑了出来,与贺叶失去了联络,找不到出路,于是与平江义勇队合在一处,决由修水同回平江,一面派人追到浏阳军队内面来;通知浏阳负责同志,当时我们正到了瑞州,听说贺叶已绕过闽边,无法联络,听到他们的报告,便决定由上高、万载到铜鼓,与他们联络。当时我们在报纸上看到宁汉已发生冲突,湖南空虚,因此便想乘机割据平浏一带。到上高后,军队向铜鼓开动我便到安源去找省委关系,中途被土匪将行装路费劫去,弄了三四天才到安源。当时安源的工会还公开存在,矿井队虽改为六军警卫团,但是其中尚有很多我们的同志负责及当兵,到后便找到了安源市委,报告我的来意后由市委派宁迪卿同志向省委报告我们的情形。当时正在八七会议后,已改组新的省委,毛泽东同志正到了湖南,计划秋收暴动,他们接到这信,省委便决定秋收暴动。毛同志随即到了安源。
12,毛泽东同志到安源时之报告:毛同志到安后,即召集同志报告八七会议的经过,新政策之变更及湘省省之改组,他自己之回湘及秋收暴动之决定,他说两湖的秋收暴动,是我在中央时决定的,湖南指挥暴动机关,分为两个:一个是前敌委员会,以毛泽东为书记,以各军事负责人为委员。一是行动委员会,以易礼容同志为书记,以各县负责同志为委员。长沙暴动以人力车工人及近郊农民为主力,并可组织五百左右之伤兵,各县都已准备农民暴动,各地电线铁路都已准备拆毁,我并带有中央介绍信,要贺叶军队中调两团人来做暴动的武力,现在他们既绕道闽边。你们来了好,希望潘心源同志将军队的情况作一详细的报告,并开会讨论平、浏、醴、安各地的暴动布置工作。
13,暴动前各县之群众情形:自各县义勇队出本县后,农民因种种对我们的不满意——不能满足他们的要求,如土地革命及对我们不能领导他们对付敌人,一味逃跑,加以土豪劣绅的反动宣传,说共产党只会如何做官发财,遇到危险就让你们去死,他们是杀人不眨眼的东西,并造出种种新奇的谣言。农民在失败之后,非常容易接受,因此迁怒我们,到处是有捉暴徒的事发生。但过了不久,佃农的二五减租也没有了,租金利息也没有了,地主的账又要还了,说话也无从前自由了,土豪的屋子仍旧进去不得,手工业工人的工价也要减低了,因此农民渐渐感觉土豪劣绅到底是欺骗他们的。暴徒专政的时候,实在要好一点。因此他们由怨恨而思念共产党了,希望共产党之卷土重来。秋收暴动前平浏军队集中修铜时,平浏的农民便每天派代表来欢迎,用红纸包猪肉送给他们吃。一时谣言四起农民协会又要办了,共产党又来了。有个地方的农民竟跑到团总的家里对他说:“我们的梭标是有数目的,请你好好保存,我们又要办自卫军了。”那个团总当时吓得不敢做声。如此种(原文是:如此事类之事)类之事,随时随地都可发现。工人则进一步恢复自己的组织,浏阳到处有职工会的恢复,组织工人纠察队,安源工人更是公开的活动起来,逃到外面的同志又渐渐回家活动。当时群众的革命情绪又开始往上涨。
14,安源会议的结果:阴历八月初(日子不记得了),毛泽东同志召集安源会议,到会者毛泽东、潘心源、蔡以忱、宁迪卿、王新亚、杨俊等讨论的问题是军事及农民暴动的布置,当时他们对于各县的情形不十分明了,因此我的发言比较多,大概结论是分为三路:第一路以安源工人及矿井队为主力,首由工人暴动,夺取矿井武装,枪决反动官长,然后再进攻萍乡与醴陵,向长沙取包围形势,但无论如何不能放弃萍、安。敌人断绝我们的退路,一面要株州区委在株州鼓动株州工农扰乱敌后方,又会(原文没有“会字)合醴陵农民暴动。第二路是以平江农民及义勇队为主力,平江义勇队由修水向平江进攻,鼓动平江农民在各地暴动,夺取平江后再向长沙进展。第三路是以浏阳农民及义勇队及余洒渡之一团为主力,由铜鼓向浏阳进攻,鼓动浏阳农民在四乡暴动。在这三路中,又以浏阳为主力军,因为这路军事势力较厚,地势较险,浏阳又逼近长沙,进可以战,退可以守,我们的计划决定以后,便开始分头工作,我和毛泽东同志便赴铜鼓去指挥三路工作,途中我被捕入狱,因此只救了毛同志一人赴铜鼓。
15,第一路暴动情形:在未暴动前,安源已有五百左右徒手工人群众的组织,王新亚同志从永新带来农民自卫队一百左右枪枝,安源矿井队有枪枝约五百,但矿井队还有内面几个反动军官必须解决,我们力量大概如此。阴历十日晚上,下令暴动,由王新亚指挥工人农军分头捕杀反动长官,改编军队为工农革命军第一师三团,于是安源市便归我们了。十六晨攻萍乡,敌军约一营人,闭城固守,围两日晚,没有攻开,十八日晚放弃萍乡进攻醴陵,十九日晨攻克。当安源工人未到醴陵前,醴陵南已有农民暴动,杀土劣,公开成立农民军,县城遍贴赤色标语,醴陵县城仅枪枝数十枝,敌人甚惊等到发现安源工人的枪声,县长及县城豪绅首领早已逃了。敌军也没有接火,便往后退,因此安源工人便进了县城,当时长沙敌人知道醴陵被攻破,马上派张国威部约两营人往援,是晚王新亚等便放弃醴陵,秘密(不告诉群众)开往浏阳。二十一日早餐后攻破浏阳县城,城中敌人仅枪二十枝,逃往浏东与周营一营集合,当他们进浏阳城时,我便要王新亚暂放弃县城开往东乡围攻周营,因当时周营已被浏阳义勇队打了几次败仗。但是王新亚因为兵士没有发饷,不肯再开动,要请商人开会筹款,因此在县城驻了两天没有动作。二十三日早,张国威两营人由长沙、株州、醴陵、追到浏阳,当时王新亚等还在商局开会,枪声发现后,始仓惶走出,敌人已逼近城边。于是安源工人便无组织、无指挥地溃退,我和王新亚等走南门出城于是第一路便失败了。
16,第二路暴动的情形:余洒渡在毛泽东同志未到铜鼓以前便收容邱某一团土匪部队,再把浏阳义勇队编一团,他与平江义勇队合编一团,共三团。自称师长。毛泽东到铜鼓后,便命令他开往铜鼓。但他没有接受这项命令,便自已开始下命令进攻平江,当时平江敌人兵力约一团人,平江东乡有数百群众的组织,枪数枝。当余洒度进攻平江时,农民并且举行了一次勇敢的扑城,可惜因为邱某的叛变使余洒度部队受了重大损失,损失百多枪枝。于是不得不下令退却,他便由修水退往铜鼓与浏阳军队做一起。当他退却时平江本地兵士及同志,大半开了小差,因此千多枪的部队只救了四、五百人。
17,第三路暴动情形:第三路虽说是主力军,但实际上只有浏阳的义勇队四百多枪,又因在铜鼓修水水士不服,三分之二以上官长发生疟疾,兵士也病了三分之一。毛泽东到后,便去信调余洒度一团人来参加作战,等了几天余没有到,他们便动员进攻,与敌人周营在白沙东门两次接触,可谓连战皆捷,敌人已退到达浒,后来因官长病的太多,指挥不好,以致败退(这路最大的缺点是没有农民积极的参加作战,只有消极的欢迎,不是绝对没有,不过不是广大的群众参加),退时,恰好余洒度部队由平江边界退来,于是合兵一处,由浏边退往萍乡。到萍乡时,安源队伍已经打得一点都没有了。当王新亚退出浏阳时,还救了三四百枪,但因他甚怕,不愿意收集,走到浏南文市,只救得三十多枪枝,在文市与团防局打了一仗,打死我们三人,如是他更加恐慌。他于是日晚上便开了小差,第二天起来便无人指挥,我对兵士没有信仰,兵士要缴枪,我只好离开他们独自逃命,因此这几十枝枪也失去了。浏阳军队退到芦溪先锋时,与朱培德之一团人接触,当时兵士已是惊弓之乌,闻听枪声便不听指挥乱跑,到莲花时,剩枪只数百枝,有名的秋收暴动就此告以结束。
18,暴动失败的原因:
A,暴动的期间太快了,敌人的弱点还未完全暴露,长沙虽比较空虚,但唐、桂战争还正在酝酿,农民方面由怨恨共产党到希望共产党之再来,对暴动还没有深刻认识及广大宣传。B,在已占领之县,未能坚决执行土地革命,如修水,铜鼓只有分配土地宣传。C,轻视城市工人组织及敌人军队中兵士工作,如平江县城毫无组织,浏阳有一点组织而没有动作,株州虽将铁路拆毁,但不能积极用暴动方式扰乱敌人后方,浏阳北乡有清乡队枪三四十枝在我们同志手中,他们已自动集中永安市,静侯命令,但我们没有人去指军因此使这一武装力量放空,致敌人后方力量巩固。D,各县农民工作不充分。尤其是浏阳,因为我被捕,工作无人主持,等我出狱已经迟了。
E,军事负责人轻视群众力量,当王新亚等占领醴陵时,醴陵城中召集千余人之大会,王等并不要他们参加作战,而秘密离开他们逃往浏阳。
F,军事负责人之不坚决,如王新亚之在萍乡逃避战争,在醴陵之逃避战争,在浏阳之逃避战争,及后来苏先骏、余洒度、王新亚等之中途开小差。
G,不能坚决建立工农群众的苏维埃,如安源暴动后,仅有原来之工会而无群众公开选举的苏维埃政府。醴陵召集群众大会到千余人而不选政府,仅恢复工农会,甚至要旧县公署科长代理县长;浏阳成立空招牌的工农革命委员会,而没有群众,修水铜简直还是旧的政府,仅在名义上改为委员会。
H,军事负责人违反命令,如王新亚之放弃萍、安、醴。余洒度之不肯来铜鼓。
I,不能坚决没收土劣及大商人财产以充军饷,如王新亚之在浏阳开会向商人讨钱。
J,对土匪策略之不正确。如余洒度之收编邱团后来异出叛变使自己受莫大损失。
潘心源